子夜玖
Chapter 3
第九日，当张艺兴再次看着鹿晗胡乱带回来一大筐乱七八糟基本上都不在自己要求的范围内的草药，以及已是狼藉一片的空谷后山，欲哭无泪。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隐忍着悲伤道：“或许你不是块朽木，但真的不适合……雕…在…医…术…上。”
鹿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极力赔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医师……那你们不会……赶我走吧？”
张艺兴连忙摆摆手，“老鹿你太可爱了讨人喜欢我不忍心也舍不得的。”
鹿晗故作受宠若惊状，“老张你突然说人话了我不习惯。”
“那你今天，跟着出谷去镇上市集帮着买些东西吧，”张艺兴仍是心疼地瞥了那一大箩草药一眼，忍痛道：“以后不用再干这个事了。”
“好勒。”鹿晗爽快地答应着，步调轻快地出了门槛。
张艺兴转身偷偷拭泪，泪眼汪汪地想着，师姐啊，其实我刚刚真想让他收拾收拾走人了。
迟日气息弥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鬓边别一朵秋杜鹃的娇俏少女，穿着新年新衣的天真孩童，来往皆是络绎不绝的商贩叫卖，好不热闹。鹿晗混在其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尽管不如山中的空气清新，但这毕竟，才是他久违的熟悉地方啊。
正这般想着，却是突然不知被谁撞了一下，他被推到了人群边缘。
随之撞入眼帘的是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少年，犹显稚嫩的童音沙哑地哭着，一双微微红肿的眼睛惶然无措地四下探寻。仿佛是现在才感觉到撞了人，可怜兮兮地抬头望向鹿晗，竟像是他的错了一般。
那少年偏又生得俊俏，粉面如玉琢，长眉入鬓不怒自威，薄唇微抿似透娇嗔，一副温温柔柔极好形容。鹿晗免不得呆看些时候，才赶紧眨巴眨巴眼睛上前揽错认罪道：“小哥儿快莫哭，方才还是我的不是，年夜这样好气氛，你想吃些什么？我，我都给你买来，只是别要再哭了，小脸儿糊花了，哥哥好心疼呢。”别的暂不提，且说那少年一听到鹿晗答应同他买吃的，便鬼使神差地止住了泪，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看到向来惯常信口开河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我要吃炒年糕。”白白净净的小手指向前方。
这么好哄？他虽然诧异着，却也求之不得，忙不迭拉了那少年围上摊子前去，信誓旦旦道：“要多少？哥哥不差钱。”
远处的烟火在天空中一处处炸开，绚丽不过一瞬。正如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最终难免撑得死是一个道理。鹿晗跟在那少年身后，手里捧着一大纸袋的炒年糕，在河岸上走路都颤颤巍巍，摇摇晃晃，还得亦步亦趋地赔上笑脸：“吃完了？再来一块？”此时对这句话，简直是不能更加感同身受。
偏偏少年在前头走着却是万分心安理得，慢条斯理地吃着年糕，赏着夜色，人家可好不惬意呢。直到河对岸的灯火阑珊，人烟散去，后头的人最终递过来一只空纸袋，没好气地说：“再没有了。”他才砸吧砸吧嘴，拍拍手一屁股在河岸上坐下，顺带敲了敲旁边的空地，倒俨然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
鹿晗索性也随着他大咧咧地坐下，两人共同静静地赏了会河汉皓空，又看月色如水。这日子也没有虫鸣蝉扰，四下里静悄悄的，谁也没先开了口。
最终还是鹿晗向侧歪了歪身子，撞撞那半大少年的肩，问道：“喂，小孩，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啊。”
少年轻轻巧巧地瞥了他一眼，啧啧啧，这鄙夷的白眼和天上的云朵，还真有几分相像。
“你呢，你怎么不回家啊。”他没了哭腔的声音软软糯糯，竟然格外好听。
“我？”鹿晗不禁失笑，“我没有家啊。”
少年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微笑，同样认真地说道：“我也没有家啊。”
鹿晗凑到少年脸前质疑地上下打量着：“骗人的吧小孩，再不回去，你娘亲要生气了。”
少年却好像因他怀疑的语气动了怒，好看的眉头一拧，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就往草里躺了下去，赌气似地望着别的地方不肯看他，“就是没有，信不信由你。”
鹿晗学着少年躺下在河岸边松松软软的草丛里，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没有没有，我们都没有，那么我们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四海为家，好了吧？”
少年被他逗笑，心情似是好了起来，身子转过来凝视着他，“别老叫我小孩，我有名字的。”
鹿晗挑眉问道：“哦？那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翘了嘴角，笑得眉眼弯弯道：
“我呀，我叫吴世勋，唤我小玖便好。你呢？”
评论